夜色如墨，浓稠得仿佛凝固。
几道黑影紧贴墙根，动作迅捷，悄无声息地滑入辰风那破败的院落。
为首的正是辰宇，嘴角挂着一丝残忍的笑意，眼神冰冷，杀机毕露。
他身后跟着的心腹弟子，个个屏息凝神，步伐稳健，显然都是家族培养的好手。
在他们眼中，辰风不过是个走了狗屎运才能重新修炼的废物，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角色。
此行的目的，无非是清理门户，扫除垃圾。
轻蔑，毫不掩饰地写在每个人的脸上。
院内，寂静无声，仿佛连虫鸣都已消失。
屋内，辰风盘膝而坐，双目紧闭。
一丝极细微的波动，在他心湖中漾开，那是混沌珠传承中粗浅预警阵法的触动。
有人来了，而且不止一个。
他早有准备，院中布下了几个简单的触发式小玩意。
算不上阵法，只是些不起眼的绊索、挖松的土坑，还有几处能制造噪音的布置。
对付真正的高手或许不够看，但用来招呼这些自视甚高、必定疏于防范的家伙，绰绰有余。
第一个踏入陷阱区域的弟子只觉脚下一紧，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拽住，身体顿时失去平衡。
“噗通！”
他一个踉跄，结结实实摔了个嘴啃泥，姿势颇为狼狈。
旁边一人见状刚想嗤笑，脚下突然一空，半条腿瞬间陷进了一个不起眼的松软土坑里，膝盖重重磕在坑底预埋的石块上。
“哎哟！”
压抑的痛呼声没忍住，划破了夜的寂静。
“谁他娘的踩我脚了！”土坑里的人挣扎着，低声怒骂旁边的同伴。
几乎同时，院子角落几处悬挂的破铜烂铁被细线牵动，“叮铃哐啷”一阵乱响，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，吓得几人都是心头一跳，动作顿时慌乱起来。
闯入者们你推我搡，场面一度有些混乱。
“废物！都是废物！这点小把戏就把你们弄成这样！”
辰宇脸上挂不住了，看着手下这副丢人现眼的模样，低声怒骂，声音里透着压抑的怒火。
他万万没想到，这个公认的废物，居然还敢设下埋伏反抗。
一种被蝼蚁挑衅的羞辱感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。
“都给我滚开！”
辰宇一把推开挡路的弟子，体内元力骤然鼓荡，一股属于淬体境后期的强横气息猛地爆发出来，吹得地上的尘土都向四周散开。
他决定亲自出手，速战速决。
必须立刻、马上废掉这个碍眼的废物，让他彻底断绝任何翻身的可能。
辰宇身形快如闪电，五指并拢成爪，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声，直扑屋内辰风的方位。
这一爪，他用了十足的力气，自信足以捏碎坚硬的岩石，废掉一个普通武者的丹田更是轻而易举。
他似乎已经能想象到辰风丹田破碎，像条死狗一样蜷缩在地，痛苦哀嚎的凄惨景象。
【轰！】
本就破旧的木门承受不住这股力道，轰然向内炸开。
漫天木屑纷飞中，一道身影不退反进，从屋内走了出来。
辰风站直了身体。
他不再刻意压制体内的力量。
一股远比辰宇更加磅礴、更加浩瀚、带着蛮荒古老韵味的气息，如同蛰伏万载的巨兽睁开双眼，轰然席卷了整个院落。
混沌元力，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在他体内奔涌。
太初混沌体的力量，如同奔腾的江河，充盈四肢百骸，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。
他的身体表面，隐约有蒙蒙的灰色气流环绕，看似缥缈，却散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恐怖威压。院中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，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面对辰宇势在必得、狠辣无比的一爪，辰风眼神平静，不闪不避，同样一拳迎了上去。
没有花哨的招式，没有绚丽的光华，只有凝练到极致的纯粹力量。
拳爪即将碰撞的瞬间，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刹那。
【砰！】
一声沉闷如重锤擂鼓的巨响炸开。
肉眼可见的气浪以两人交击处为中心，猛地向四周翻滚扩散，将地面的碎石、尘土、木屑全都掀飞出去。
辰宇只觉得自己的手爪仿佛抓在了一座无法撼动、亘古长存的太古神山之上。一股无可匹敌、摧枯拉朽的恐怖巨力沿着手臂疯狂倒卷而回，整条手臂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，骨头仿佛在瞬间被寸寸碾碎。
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，速度极快，狠狠撞在院墙之上。
“咚！”
一声沉重的闷响，坚硬的院墙被他撞得蛛网般龟裂开来。
“噗！”
辰宇喉头一甜，再也忍不住，一口鲜血猛地喷射而出，染红了胸前的衣襟。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，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茫然。
怎么可能？！这绝不可能！
怎么可能？！
辰宇咳着血沫，脑袋嗡嗡作响，视线都有些模糊。撞在墙上的后背火辣辣地疼，但远不及心头的惊骇。
这个连元力都感应不到的废物，这个被他随意欺辱、视作蝼蚁的家伙，怎么可能一拳就把他这个淬体境后期（甚至接近凝气境）的高手打飞？那股力量，刚猛霸道，根本不讲道理！
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，或者是刚才冲得太猛，一头撞墙上了？
“你……你他娘的一直在装？”辰宇挣扎着想要爬起来，声音因为胸腔的剧痛和无法置信而扭曲变形，带着破锣般的嘶哑。
旁边那几个心腹弟子，早就吓傻了。一个个脸色比刚才踩进坑里时还要难看，腿肚子筛糠似的抖个不停，脚下不自觉地一步步往后挪，恨不得立刻从这个院子里消失。
“娘诶……辰宇师兄被一拳干飞了？”
“这废物……不，这位爷……什么时候这么猛了？”
“刚才那气势，吓死个人……”
“我们是不是踢到钢板了？”
几人眼神交流，无声地传递着恐惧和退意。眼前的辰风，平静地站在那里，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灰色气流缓缓流转，明明没有任何动作，却让他们感觉像是被一头远古凶兽盯住了，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。
辰风没理会辰宇的质问，也没看那些瑟瑟发抖的跟班。
他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，感受着体内混沌元力的奔腾。《万象吞天诀》无声运转，像一个无形的漩涡，将周围稀薄的天地能量，甚至刚才碰撞逸散的元力，一点点吸纳入体，悄然补充着刚才那一拳的消耗。
他的气息，没有丝毫减弱，反而还在以一种极其缓慢却不容置疑的速度，悄然攀升。
这种感觉，让辰宇亡魂皆冒。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功法，更没感受过这种令人绝望的压力。
不能坐以待毙！
辰宇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，眼中闪过一丝疯狂。他猛地从地上弹起，体内残存的元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，双手急速挥动，幻化出漫天爪影，如同狂风暴雨般朝着辰风笼罩而去。
“老子跟你拼了！给我死！”
他试图用最密集、最疯狂的攻击来压垮辰风，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。
然而，这一切在辰风眼中，却显得如此笨拙可笑。
辰宇的速度很快，爪影也很密集，但在辰风的感知里，每一个动作的轨迹，每一分力道的强弱，都清晰无比。
辰风动了。
他的动作并不快，甚至可以说有些随意。只是简单的侧身、滑步、抬手、格挡，如同闲庭信步一般，在那看似毫无缝隙的爪影中穿梭自如。
辰宇的攻击如同泥牛入海，连辰风的衣角都难以碰到。
反倒是辰风，每一次不经意的闪避，指尖、肘部、膝盖，总能以一种极其刁钻、让辰宇感觉无比憋屈的角度，轻轻敲打在他元力运转的节点，或是发力的关节上。
力道不大，但每一次都精准地打断了他的攻势，让他有种用尽全力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，气血翻腾得更加厉害。
“砰！”辰风侧身避开一爪，肩膀看似随意地向前一靠，正撞在辰宇的手肘关节处。
【咔嚓！】
一声清脆的骨骼错位声响起。辰宇的左臂软软地垂了下去，剧痛让他发出一声闷哼，攻势瞬间停滞。
就是现在！
辰风眼神一凝，欺身而上，右肘如同一柄重锤，结结实实地顶在了辰宇的胸口。
【砰！】
沉闷的撞击声再次响起。辰宇像个破麻袋一样，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，“噗通”一声摔在地上，激起一片尘土。这次他连闷哼声都发不出来，张着嘴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，眼看是爬不起来了。
整个过程，快得让人眼花缭乱。
那几个心腹弟子彻底石化了。
强如辰宇师兄，拼尽全力，在这个他们眼中的废物面前，居然连两个回合都撑不住？这还是人吗？
辰风缓步走到辰宇面前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，眼神平静无波。
辰宇躺在地上，胸口剧烈起伏，眼中充满了怨毒、恐惧，还有浓浓的不甘和绝望。他想不通，为什么会这样？
“你……你不能杀我……”他喉咙里咯着血，声音含糊不清，“我……我是辰家嫡系……杀了我，你也活不了……”
事到如今，他只能搬出身份，试图让辰风投鼠忌器。
辰风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。
杀他？
直接杀了，未免太便宜他了。
当初，辰宇这些人是如何对待这具身体的原主？
打断手脚，废掉丹田，将一个天才践踏成泥，让他受尽冷眼和屈辱，最终在绝望中死去。
那么，就用他们最喜欢的方式，回敬他们。
辰风缓缓抬起了脚。
辰宇瞳孔骤然收缩，他瞬间明白了辰风要做什么，一股极致的恐惧淹没了他。
“不！不要！求你……放过我！我错了！我……”
惊恐的尖叫和求饶声戛然而止。
辰风的脚，带着沉重的力道，精准无比地落在了辰宇的小腹丹田位置。
【噗嗤！】
一声轻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戳破了。
辰宇的身体猛地弓起，像一只离水的虾，随即重重地瘫软下去，四肢无力地抽搐着。
他能清晰地感觉到，丹田如同破碎的琉璃，一道道裂痕蔓延开来，辛辛苦苦修炼多年的元力，如同开闸的洪水，不受控制地从丹田疯狂倾泻而出，消散在空气中。
力量在飞速流逝。
境界在疯狂跌落。
淬体后期……淬体中期……淬体初期……
最终，丹田彻底变得空空荡荡，死寂一片，再也无法凝聚哪怕一丝一毫的元力。经脉也因为元力的狂暴流失而寸寸断裂。
他，废了。
比当初的辰风还要彻底，还要干净。从一个辰家有名的天才，变成了一个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废人。
巨大的落差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将辰宇淹没。他双目圆睁，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，死死地盯着辰风，眼神里是无尽的怨恨和黑暗，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破风箱般的声音，最终脑袋一歪，彻底昏死过去。
院落里，落针可闻。
剩下的几个心腹弟子，抖得更厉害了，裤裆处甚至传来一股骚臭味，有人竟是直接吓尿了。他们看着地上昏死过去、气息全无的辰宇，再看看面无表情的辰风，感觉自己仿佛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。
辰风收回脚，仿佛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蚁，看都没看地上的辰宇一眼。
他转身，朝着那扇被辰宇轰破的屋门走去。
“咕咚。”不知是谁咽了口唾沫。
几个弟子如梦初醒，如同见了阎王爷一般，魂飞魄散。也顾不上什么同门情谊了，手忙脚乱地抬起像一滩烂泥一样的辰宇，连滚带爬，跌跌撞撞地冲出了这个让他们灵魂都在颤抖的恐怖院落，消失在夜色中。
夜风吹过，卷起地上的木屑和血腥气。
辰风走到门前，将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重新扶正，勉强关上。